科幻大片《沙丘》第二部(Dune)3月中美同步上映,影片公映前在权威电影网站IMDb上获得破纪录高分。《沙丘》由加拿大导演丹尼斯·维伦纽瓦(Denis Villeneuve)制作,因壮丽画面与饱满剧情受观众喜爱。维伦纽瓦被称为今天好莱坞残存的少数严肃主流导演之一。“维伦纽瓦依然坚持老牌大银幕电影的制作原则,拍摄思想深刻、视觉上别出心裁的电影,而不拘泥于任何教规。在许多电影人不得不屈从于小制作的时代,维伦纽瓦拒绝让这个行业把他变小。”
“美琅脂”,一种只存在于沙漠星球厄拉科斯的稀缺物质,是“宇宙间最宝贵的资源”。它能延长寿命、开启心智、让飞船进行星际航行。开采它将带来不可想象的富贵与权力——美国作家法兰克·赫伯特(Frank Herbert)在小说《沙丘》(Dune)中虚构的这种“香料”宣传画报,充满了真实历史的痕迹:“将天然保健品、石油引发的地缘政治纷争和禁酒令时代的走私与暴力结合在一起,配上稀少的数量,读者很容易明白它的重要性。”《沙丘》原著六部围绕一个不再有电脑的浩瀚沙漠世界展开,被评为历史上最优秀的科幻作品之一。融合异域风情和冰冷机械的故事让《沙丘》成了影视化难度极高的作品。1984年,以作品迷幻晦涩著称的导演大卫·林奇(David Lynch)改编了小说第一部,因剧情偏离原作票房失败。直到37年后,加拿大导演丹尼斯·维伦纽瓦才让厄拉科斯星在大银幕复活,还原漫天黄沙下隐藏的宫廷权谋、暗杀与“自证预言”的救世主悲剧。
3月8日,《沙丘》第二部中美同步上映。影片公映前在权威电影网站IMDb上获得9.4的高分,打破网站纪录。这是一场维伦纽瓦式的科幻探索:“尽管他强调电影是以自己的方式诠释赫伯特的作品,但他保留了这本书最重要的精神:导演尽可能地隐形,保留书中的诗意、氛围、色彩与气味。”《沙丘》第一部在全球收获四亿美元票房,维伦纽瓦借此迈入好莱坞一线导演行列。“维伦纽瓦是今天好莱坞残存的少数严肃主流导演之一。除了他,就是克里斯托弗·诺兰和昆汀·塔伦蒂诺了。其他导演屈服于拍系列电影的诱惑,要么是《星球大战》,要么是《惊奇队长》。但维伦纽瓦制作了《降临》和《银翼杀手2049》等广受赞誉的影片。他依然坚持老牌大银幕电影的制作原则,拍摄思想深刻、视觉上别出心裁的电影,而不拘泥于任何教规。”“在许多电影人不得不屈从于小制作的时代,维伦纽瓦拒绝让这个行业把他变小。”
厄拉科斯星上乍看只有沙子和可怕的巨虫。珍贵的香料是幸运儿才能看到、获得的东西。为了得到它,你要付出所有。维伦纽瓦的厄拉科斯星在加拿大魁北克,那个他成长的小村庄。《沙丘》第一部上映时,他在《名利场》杂志中撰文回忆拍摄始末。他长大的小村庄里看似什么都没有,“更没有资源制作真正的电影”,但那里有让他电影之梦成真的“香料”种子:童年的幻想。“去年,我的弟弟在我父母家发现了一些画稿,那是我们读完《沙丘》小说后设想的电影画面。那时我大概十三四岁。其他男孩在踢球,我在写剧本。斯皮尔伯格、雷德利·斯科特、卢卡斯、马丁·斯科塞斯,这些导演就是我的神。真有趣,那时我们只能做梦。”维伦纽瓦的父亲是律师,他是家里四个孩子中的老大。读书时他喜欢生物和数学。艺术梦想像“香料”一样可望不可及。“在加拿大,我被告知只有疯子才会拍电影,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工作,它离现实很远。我本想从事科学工作,但还是被电影制作和讲故事吸引。”
“我最喜欢的一本书是关于人体的,书中解释了当你把手指捏在一起时,大脑和肌肉之间会发生什么。对我来说,这就是科幻。我喜欢生命科学,这可能是《沙丘》能引起我如此深刻共鸣的原因。赫伯特是记者,《沙丘》小说的灵感来源于他对一个沿海社区的报道。那里的沙丘被海风侵蚀。我在河边长大,(故乡)非常宁静、忧郁,纵然没有沙漠,也有广袤的地平线。有两座人造建筑非常显眼,一座是教堂,一座是核电站。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座高塔,宗教和科学,两者都因信仰联系在一起。这样的想法贯穿了《沙丘》系列。”维伦纽瓦在魁北克大学学习电影制作期间,《沙丘》“一直在我的脑海中,等待着有人改编它”:“在我生命的前半段,它只是一个幻象,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。”
拍摄《沙丘》的梦想看似遥不可及,却处处在维伦纽瓦的作品里留下影子。2000年,他拍摄了第一部主流作品《迷情漩涡》(Maelstrom)。电影讲述一个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女子意外撞死路人,之后爱上死者儿子的离奇故事。剧情当然没有《沙丘》绚丽,但能找到许多日后让《沙丘》电影广受好评的线索:关于生命的开始与终结、人与人的情感不经理性阻挠地发散。2010年,维伦纽瓦凭借讲述双胞胎前往中东寻找身世秘密的《焦土之城》(Incendies)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。影片同样讲述迷失身份的青年追寻家族历史、在不同文化间徘徊、完成命运课题的故事,与《沙丘》主角保罗在家族经历政变后一步步寻找自我身份的故事不谋而合。
真正将维伦纽瓦推向科幻片聚光灯下的是2016年《降临》(Arrival)和2017年《银翼杀手2049》(Blade Runner 2049)两部作品。《降临》改编自著名科幻作家泰德·姜(Ted Chiang)的短篇小说,讲述语言学家破解外星语言,悟出宇宙秘密的故事。《银翼杀手2049》是《银翼杀手》原作续篇,继续揭秘复制人的故事。维伦纽瓦在两部作品中都发挥出自己擅长改编、注重画面与故事情节的特点。他将不同语言和文化符号融入故事,让《降临》中的外星人“说”出水墨画般的语言,在《银翼杀手2049》中还原了那个终日阴雨绵绵的未来世界。“菲利普·迪克(Philip Dick)的小说中有地缘政治元素,苏联在那时依然存在。我设想如果苏联今天还存在会是怎样的?如果你在莫斯科看到麦当劳,如果在洛杉矶看到俄罗斯的产品呢?在《银翼杀手》宇宙中,海平面上升,东亚大部分地区被洪水淹没,难民从世界各地来到洛杉矶,这本身就是文化的交融。”2017年,维伦纽瓦说,“我想解释人类与自然的关系,人如何与自然脱节,如何毫无谦逊地试图控制自然,这当然是徒劳。”
在成功拍摄两部科幻作品后,维伦纽瓦说自己意识到他的“香料”正在召唤:“随着岁月流逝和经验积累,我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生命的某个时刻,拍摄《沙丘》的梦想在这时似乎不再是遥不可及的,我好像可以利用我所有的资源和技术,将它搬上屏幕。”“我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想象《沙丘》,花了好几年创作剧本。整个旅程就是我的大半生。”
科幻外衣之下,《沙丘》讲述的悲剧古典又现代:家族遭遇背叛的王子需要为父亲复仇,被安排出生的“天选之子”寻找自己的命运,不知是应该迎合命运安排还是极力反抗,最终发现无论怎样的尝试都是徒劳。不同种族的物种为了“香料”开发权殊死搏斗,外星殖民者血洗贫穷的星球。维伦纽瓦对电影杂志《完全电影》(Total Film)说,他并不认为《沙丘》讲述的只是一个“救世主降临星球”的故事:“我认为最有趣的是两部《沙丘》都在重新审视‘天选之子’这个概念,保罗并不愿意成为救世主,这是一种嘲讽,他对这种宗教观念持批评、怀疑态度。他当然肩负着传承的重任,但他很害怕使用自己的力量,他质疑这种来自殖民主义的力量,害怕自己成为殖民主义的工具,这才是作品想要传达的。我认为《沙丘》原著正是对人类的一次警告。”维伦纽瓦坚持将电影第一、二部分开拍摄,“绝不赶工、做到细节最好、避免精力透支”。他与剧组演员结下友谊,评价男主角提摩西·查勒梅“和我儿子一样大,激起我心中的许多做父亲的感情”,在《沙丘》第一部中饰演“公爵”的演员奥斯卡·艾萨克拍摄戏份后将遮掩关键部位的袜子“当作礼物放进导演口袋”,“那是很有趣的经历”。《沙丘》剧组在约旦和阿联酋的沙漠中停留数月取景,“我只想打动我自己,而不是拍摄给其他粉丝看。我是这本书40年来的铁杆粉丝,我努力不让自己失望”。
“维伦纽瓦是好莱坞少数几个始终在逆流而上的导演。”电影网站ScreenCrush评价,“他拍摄了四部美轮美奂的科幻电影,不仅是用引人入胜的人物来创造故事,还创造了一个华丽、完全可信的世界”。维伦纽瓦在网站的采访中说,想留住《沙丘》中美丽的沙漠景色非常困难,要保护沙子、抹掉脚印、寻找最好的光线方向,“我们有一个沙子队伍,你能相信吗,日落时,几十个人的队伍要打扫沙漠,让风帮我们在第二天早上抹去脚印。这是我这辈子看到最奇特、最有诗意的景象”。
“我的大半生都与《沙丘》相伴,耐心是旅程的一部分。”维伦纽瓦在《沙丘》2上映前说,他并不认同今天好莱坞的许多主流意见,比如电影时长应该更短、流媒体最重要、超级英雄系列片最赚钱等想法,甚至大胆批评“好莱坞的危险是只考虑上映日期而不考虑影片质量”——暗讽迪士尼等公司“还没敲定导演就决定了项目的上映日期”。维伦纽瓦批评今天的电影行业“被腐蚀”,他认为好的电影应该是故事饱满、画面壮观、片长足够长的古典大片。“今天的年轻观众并不讨厌长片,观众希望看到有内涵的作品、有意义的内容。”他也坚持电影作品必须在电影院上映的传统:“《沙丘》就是为大银幕制作的。我在电视上看《2001:太空漫游》、《人猿星球》或《银翼杀手》,它们都是电影糟糕的复制品:过度饱和、失真、尺寸错误。当我终于在电影院里看到这些杰作时,它们的震撼力要大得多。我明白华尔街认为电影是过山车般不稳定的行业。我欣赏流媒体,因为它让我们重温喜爱的作品。但为大银幕梦想和制作的电影需要在大银幕上诞生,电影是一种需要观众的艺术形式。”
“《沙丘》存在于一个后计算机世界,电脑被摧毁,所有人都决定不再使用计算机,人工智能被抛弃。他们试图从生物角度提高人类的能力,而不是使用外部机器。”维伦纽瓦在媒体宣传活动中说,“《沙丘》不是科幻电影,它更多讲述的是拥抱新文化的故事。对我来说,探索沙漠比宇宙飞船更有诗意和电影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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